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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屋环游记,是由上海联劝公益基金会发起的城市公益环游项目。我们以移动巴士为载体,打造出一节“会行走的城市课堂”,通过沉浸式的游览和体验,帮助流动儿童更深入地认识城市、建立归属感。
上海是小屋环游记的首站。本次活动也特别联合美团袋鼠宝贝共同开展,同时有幸邀请到澎湃新闻记者王昀作为观察引导师全程参与,与孩子们一起阅读城市、共绘记忆,并特别撰稿。
抵达娄塘是在周日早上八点,一路上高楼从城市高架两边掠过,还算是比较熟悉的上海风景,而车子开到镇上,周遭逐渐变成新奇陌生的田间地头和工业园区,道路上间杂着餐饮推车和杂货铺子。令人不禁想起二十年前的上海老城厢,沿街的门面里摆着各色小吃、服饰和纪念品,商贩用大喇叭热热闹闹向游客叫卖;而弄堂的路名源于百年前人们操持的生计,“猪作弄”“咸瓜弄”不一而足。不远处的十六铺码头,或许正是不同年代的人们抵达上海奔忙的第一站。
城市里始终需要劳作与经营的人。虽然不同于当年熙熙攘攘的码头,娄塘恰是当下来到上海闯荡谋生者的一处所在。来此谋生的人,除了去工地或工厂,就是成为“新就业形态劳动者”。而他们的孩子也在此间长大,去镇上就近入学,在江南的青石板路上玩耍。但家族可见的未来,并非向着城市一往无前。上海的政策虽比以往松动,不再按照户籍“一刀切”,为赚取满足在沪高考要求的120积分,不少家长正在自学成人高考或谋求各种证书,但大多数情况下,由于大人的学历不足或社保年限不够,孩子仍需在返回老家高考和在上海读职业院校之间做出选择。
8月3日的这趟“小屋环游记”的行程,正是上海联劝公益基金会为这些孩子筹划的。希望能请大家出游一天,感受与娄塘不同的上海,不与这座城市的人和事相疏离。也借此拉动各种社会力量,延伸为更多关切、思考和支持。
依照计划,由两位“娄塘宝藏小屋”的老师陪伴,20多个大大小小的孩子从这里乘坐大巴抵达市区,与“杨浦宝藏小屋”的10多个孩子汇合,一起去同济大学深海馆参观,并漫步校园的老建筑打卡点,接着坐上定制的双层巴士,沿着黄浦江观光,一路经过杨浦、虹口和外滩,抵达徐汇滨江的西岸美术馆,在这里观看“建造上海”的展览,最后画出自己心目中的城市。
缘于过往上海城市漫步和社区活动组织的经验,我有幸参与其中,并抱持观察和行动的目的,从娄塘和大家一同出发。一方面,鼓励孩子理解和表述城市,是“小屋环游记”的重要线索,美育的主旨贯穿其间。另一方面,城市不仅是理解和表述的客体,更是多元社会力量的发生器,是具身行动的依托,是不同人群相互给予和关照。
“小屋环游记”的筹备,正是串联城市各方的有机参与。若不是与日常学习娱乐存在时间冲突,孩子们最应耳濡目染的也正是这类社会连接的事务。在公益从业者连接的社会纽带上,这座城市的企业是捐赠支持方,高校校园与美术馆则是沉浸的场域,企业职员和大中学生是陪伴和讲解的志愿者,而建筑、艺术、文旅、社会工作等方面的专业人士则是为孩子赋能的人。
“每个孩子都是一座宝藏”。支持孩子在人生这一站获得全面发展的机会,正让我们自身对这个世界有更多理解。这项活动的策划组织者,也在以一路的城市为镜子,认真地照见孩子和自己。
“暑假过了一半,这还是第一次出来活动。小朋友都很开心。”娄塘宝藏小屋的叶乐老师说。从家长的摩托车上下来,一个小朋友迅速融入嬉闹的同伴当中。大家年龄各不相同,从小学低年级到初中生,都穿了这次活动的T恤衫,我刚知道他们的名字,一时也分不清谁是谁。混龄相处经验本身也很重要,孩子可从中获得更多成长的参照系。
“宝藏小屋”由联劝公益基金会发起,是一个安全、受孩子喜欢的社区儿童空间,包括一个安全整洁的空间,以及图书、玩具、桌椅等儿童设施资源,并由儿童参与制定儿童友好的规则。通过提供长期持续、多元化的社区儿童服务,让1-12岁处境不利的流动儿童健康、友爱、积极地成长。娄塘的项目点也是其中之一。
我看到名单里有好几对相似的名字,一看就知是兄弟姐妹。叶乐老师说到,大的孩子是自小就在娄塘宝藏小屋活动,现已回到老家准备走高考之路,这次又回来过暑假。我不由想到,城市要面向儿童友好进行营造,正是需要借助这个群体的力量。他们的弟弟妹妹还在这里,多少成为自己的念想,又随着年龄增长,已具备相当的思考能力,可以更为周全地设想,自己的生活环境有哪些特点,怎样才能更为友好和适宜发展。
这正是要请孩子们抽取的任务卡的主题。我们设想,孩子们一路能看到这座城市不同地方的状态,借此也思考自身周遭,并提出相应意见。作为思考线索,任务卡有五张,可借此分享对日常生活空间的感受和相应建议。“带上这些问题,可以边看边想,不要走马观花。”我站在大巴上对大家笑眯眯说。孩子们听到自己有任务,车厢气压顿时低下去,假日的欢乐稀薄了些。“没事儿,我们出来都是带着任务的。”叶乐老师对此经验丰富。毕竟,孩子们能出门的机会有限,策划组织者总要尽力让大家用心动脑。
宝藏小屋已在江浙沪皖四省市的20个城市累计落地了82个项目点,但还远不足以覆盖到应当关心的所有人——根据七普数据,流动儿童数量约占中国儿童总数的24%。与十年前相比,周围关注流动儿童议题的声音在变少,但现实却是严峻的。
我最初关注的那些未能在上海高考的孩子,正到了应当成家立业的年纪。数据显示当前生育意愿低迷,这恐怕与当年的流动儿童群体自小对未来无从预期,缺乏安全感和实在的认同有关。面对经济下行压力,不少人成了当下的“新型就业形态劳动者”,每日在系统中奔波,也难有余暇和余力恋爱成家。
由此,美团的大力支持,更体现出其具备前瞻性的ESG视角——大部分骑手可能尚未成家育儿,但不妨把事情做在前面。
“谁能不顾自己的家园,抛开记忆中的童年。”我们能做的,是为这些孩子,连同他们的父母——或许正是上一代在学龄时流动的孩子,增强在这个城市中的正向连接,让大家有信心和能量,能够应对复杂的冲击和挑战。
这些背景难以直接向孩子们言说。更直接的行动,是让他们能够参与到城市中来,表达自己的感受。希望这趟围绕城市的行程,能触发孩子们的思绪,最后能就着自己最熟悉的那片生活区域进行分享,并把心目中的城市涂画在白纸上。
就此,我对一天的行程做了介绍,也发给大家一本图文并茂的“防爆水管手册”,为思考和表述提供参考。中学生显得矜持,而小孩子还是雀跃的。叶乐老师说,因为机会难得,无论去哪里,小朋友都会很开心。
用了一个小时,我们乘坐的大巴从娄塘宝藏小屋开到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门前。中国国内首个以深海为主题的科普馆,依托该校海洋与地球科学学院而来的“同济大学深海探索馆”就在这里。等在门口的是杨浦袋鼠宝贝之家的孩子们,联劝公益的工作人员,以及来自同济大学和不同企业的志愿者们。工作人员之前分了组,每位志愿者要负责陪伴三两个孩子。
天气炎热,但仍是暑假里宝贵一天。大约40个活泼好动的孩子,清点人数和排队进场,颇费了一番时间。但时间也并不白费。志愿者也是年轻人,与孩子们迅速熟悉了起来,或就着任务卡上的题目彼此分享和启发,或聊起足球比赛和班级的同学。
进入深海馆就凉快了不少。首先接触的知识点,是深海里存在哪些分层,对应有哪些生物。我初始以为,这些略显稚气却认真设置问题、带动听者思考的讲解员们,也是大学生志愿者。但后来发现他们几乎与其中的大孩子同龄,是复旦附中的高中生。
因为每个板块空间有限,我们一行人又太多,很多孩子在这个点位听不清,就去到下个点位。小一些的孩子们,对繁杂的概念失去耐心,饶有兴味地观赏影像和摆弄设备。大家各取所需。只是志愿者需要在暗如深海的展厅中,寻找自己小组的孩子,随时协助解决问题,不让他们走丢或捣蛋。
深海可以拓展人对世界的想象。前面在大巴上,我这样介绍深海馆:“我们所见过的大海,只是海洋很小一部分。可以这样理解,我们所生活的城市,依托的是空气和重力。而深海世界中所开展的工作,则是在洋流和浮力的作用下进行。在这里,我们会看到深海中的生物和地质情况,了解科学家如何探索深海,应用哪些技术工具,还有中国在深海科学领域的前沿发现和最新科技。”!
我不确定大家对此能有多少理解。走出深海馆的大门,仍然是要清点人数和排队。一位公司职员志愿者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孩子——男孩都是虎头虎脑,没戴帽子,穿着同样的衣服,好在后来发现,这个孩子已跟自己的好友走在队伍前面。
一路穿过地下的同济科创长廊,一行人从四平路的大门进入同济大学的校园。同济以建筑城规见长,校园里也有很多老建筑,可讲的内容也很多。我们邀请到同济校友、城市规划师小松,为孩子们做些专业且通俗易懂的讲解。小松为此专门准备了讲解词和明信片。小朋友可边听讲解,边仔细看明信片上的老建筑。但毕竟人数众多,联劝的伙伴根据小松准备的讲解词,对陪伴的志愿者做过培训,让大家能在边走边聊时,对孩子们说到,眼前这些建筑如何承载历史记忆和当前功能。
只是天气实在炎热,大人小孩都汗流浃背。小朋友虽然很喜欢明信片,但来不及寻找这些建筑,更想去吃午饭。小松讲解完同济入口处的地图,大家便一起去标志性的毛前合影。联劝的伙伴感慨说,前一日还是暴雨,忙着为这次活动准备雨具,一早发现今日晴好,还觉得挺幸运,但未料到会如此暑热。在校园里漫步有些辛苦,走过几处老的教学楼,志愿者们多少也给孩子讲到了一些建筑细节。
来到了同济大学的食堂。这是暑假里唯一开放的食堂,让大家体验校园生活,是联劝设计项目时的考虑。孩子们排队打饭,就像大学生那样。低年级小学生端着饭盘格外认真。每组凑在一张桌子上吃饭。可能大人又累又无聊,但孩子们在疲劳时仍然欢快。我发现,起初比较沉默的志愿者,也受到孩子的感染,边聊天边笑起来。午餐之后,孩子们也是自己把餐盘送收处。有志愿者给孩子买了冰糕,解除一些暑气。
不可能让孩子一下就知道大学是什么,有什么妙处。但这些建筑和大树,见到的人和听到的事,可能都在他们心里种下了种子。
在同济大学校门口,孩子们和志愿者告别,登上一辆定制的双层大巴。大家都坐在第二层,能在移动的过程中,居高临下去看这座城市层叠的历史。别说是这些孩子,就连在这座城市生活的大多数大人,都很难获得这样美妙的视角。我相信,这样的经历,会让这些孩子更有话可说。
孩子们都很兴奋。在车上陪伴孩子的,正是美团副总裁,美团(上海)党委书记、工会主席毛方。她祖辈的故乡在娄塘,自己又在黄浦的石库门长大。说到自己的故乡和成长的地方,毛方又问孩子们老家在哪里,把毛绒玩具送给来自最远方的孩子。有的孩子说“北极”,惹来一片哄笑。她也鼓励孩子们考上更好的学校,提升审美和创作的能力——就像滨江的厂房改造成美术馆那样。
大巴经过杨浦滨江。“美团就在这栋楼。也期待你们好好学习,考上大学,毕业后来美团工作。”“哈哈,当骑手啊。”“不一定是骑手,还可以是码农。”孩子们争着答毛方提出的有关上海的问题,答对了就可以拿到毛绒玩具纪念品。窗外倏忽而过的新旧建筑,与她的讲述和孩子们的笑声相互衬托,上海以一种时空交错的方式展开。
这一路的城市风光,自然有美育的含义。“美”的命题本身,关乎生命如何存在,正是极度需要思辨的。上海是个海纳百川的地方,不同人在不同时期和不同方向上建构了这座城市,其中也包括所谓的侵略者——可能很多年以后,孩子们才能在回想起这些风景时,意识到这其中的含义,并理解自身的命运。
何以为美,离不开对自身境遇的关照。孩子们还不知自己眼前是什么,但已没有“考上大学,成为白领”这类许诺。上世纪末还是人人向前,重力被浮力抵消了。作为80后,我们读中学时,职业前景还是非常清晰。到了这两年,名牌大学毕业后就去打零工,已称不上稀奇事。尤其是码农,更是面临巨大的危机。但下行时代,年轻人的选择会决定世界的命运。
如何让已处在边缘状态的人,认为自己应具备关切周遭、表达自己的能力,能去思考自身与这个世界的联系?世界并非了无意义,城市的未来仍有很多可能。当下,如果能获得一个观察与思考的立足点,使自身的精神世界逐渐丰富和强韧,能让周围的资源为自身所用,那么“流动”或许就不成为严重的问题,反而构成一种难得的优势。我们在西岸美术馆的工作坊正为这一立足点而来。
抵达西岸美术馆,江风习习,小朋友仍然欣喜和好奇。在西岸美术馆讲解员的带领下,大家参观了“建造上海1949年以来的建筑、城市和文化”的展览,领略了上海的一件件标志物背后的专业思维,而相比那些精致森严的建筑模型,他们更喜欢能动手搭建的积木——从本能出发,每个人都希望能参与建造,实现自己的主张。
那么,你们最常去的、最期待去的、最讨厌的地方分别在哪里,为什么这些地方会激起这样的反应,希望采取怎样的措施,让你们的感觉更好一些?最想去做的事是什么,要在什么样的地方才会开展得好一些?对于影响到生活、但自己可能并不了解的城市运转过程,希望它如何更好地进行?
终于来到输出感受和进行创作的工作坊。青年作家王占黑也在场观察,希望了解与当下劳动者有关的情况。孩子们坐成一个圈,我请他们由上述问题出发,聊聊“你生活的上海”。这些问题跟随他们一整天。一个男孩认真作答之后,大家都不想一本正经地出头,眼看就要冷场。对儿童参与设计经验丰富的建筑师黄晓晨建议,把它变成一个游戏,以击鼓传花的形式,决定谁来分享自己的任务卡。边放音乐边传毛绒玩具,场面顿时热闹起来。
可以不用那么严肃,在玩闹之中吐露心声。大家把毛绒玩具拿在手里,说出自己的感受和建议。针对大家提供的答案,我们提炼出关键词,按照“视听嗅味触”这五感,分类归纳在白板上。
商场、操场、公园和游乐场,是被提及最多的公共场所——其实关键在于,这些地方是否能够很好地容纳自身的活动。比如,孩子们普遍反映,讨厌无聊的商场,人太多也太吵,味道还不好,但不得不经常去。不过,也有人在其中找到了自己喜欢的活动,比如轮滑。而男孩们希望有一个大的操场,可以一起踢球。小朋友则和家人一起去游乐场,哪怕只是坐碰碰车。
有人想念老家好吃的麦芽糖。有人喜欢安静的图书馆。有人想去看演唱会。还有孩子向往远方,如北海道、长白山等地,希望能保护好美丽的风景。有孩子提到,讨厌家长体罚。而返乡读书的孩子则提出,希望学校有更开放、民主互动的教学方式。
而我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分享,来自一位中学生。她说,没有什么讨厌的地方,因为只要能够听自己唱歌,就会让自己高兴起来。
这些相互触发的思绪,还要落在纸上。晓晨准备了一张长长的白布面,和足够粗且环保的彩笔。按照学校、家、公园、商场、大自然和一个自由空间的大致分去,孩子们分别把自己设想的状态画出来。
这下大家可是最高兴了。有人脱了鞋子,站到这块布上,把心里想到的内容画在中间。不同人画的图案和造型,自然地串联在一起。有人似乎画了上午去过的大学。画面中又有很多真切的细节,表达着孩子们的期待和抵抗。这既是投射也是创作。作家王占黑也加入中间,画出了一片像是阶梯和山洞的图案。
这背后其实又有一个更大的问题。当下青少年所面对的真实处境,如何能让上升年代实现自我发展的人去真正理解,让后者能把发展的资源传递下去,主动设法缩小发展机会的差距?
在这个意义上,2025年8月3日傍晚,由这座城市的流动儿童们,经过这一天的兜转,在西岸美术馆创作的这张巨型画卷,与楼上的“建造上海”相对照,可以说是一件真正的艺术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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